此言一出,朝堂上又是一阵议论纷纷。 没想到吴崇俭竟出来搅局,赵翊眉头紧皱沉思片刻道:“吴卿所言有理,此事确需谨慎。” “朕命刑部即刻彻查此事,务必查明奏疏是否被拦截,以及宁源与李卿书信往来之事真伪。” 他不在乎是真的假的,他只想赶紧把这事儿摁下去。 不就是死几个地主么,死了也就死了呗。 他们活着对朝廷有什么大贡献吗? 诸位臣工:“……” 让刑部去查刑部,陛下您当臣子们都是三岁傻子呢? 姜涛适时道:“启禀陛下,新政施行不过大半年便出了这许多事,臣以为不如停一停为好啊。” 此言正中不少保守派大臣下怀,纷纷点头附和。 “姜侍郎所言极是,新政应暂缓方为上策。” 赵翊脸色微沉,心中暗恼姜涛等人借机发难。 这时一直沉默不发一语的寇朋,忽然拱手道:“陛下,新政乃利国利民之举,如今不过初行,偶有波折在所难免。” “若因些许阻碍便停下,此前努力怕是皆会付诸东流。” 他如今算是看出来了,皇帝才是那个激进派的头头,所以他不需要管那么多只需要附和就是。 赵翊自然是顺坡下驴,这时姜涛等人又要求在事情尚未查清前,要求李瑜暂时回家避嫌。 待一切都查清楚了以后再上值不晚。 皇帝虽然不乐意,可想着让子璇在家公务也是可以的。 于是勉勉强强点头答应。 随后将唐世隆暂且关押在都察院,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关刑部。 崔延龄这时候再次站出来,请求皇帝尽快定下吏部尚书、内阁首辅的人选,好让他回去种田。 赵翊想着这时候力保李瑜为吏部尚书,怕是怎么也说不过去,干脆反悔不让崔延龄走了。 崔延龄的致仕宴办的如此轰烈,到头来不过是白忙活一场。 他心情是复杂的。 无语的是皇帝宁愿不赶自己,也必须要等李瑜那边。 高兴的是,他可以暂时留在吏部了。 他还故意装作一副很失望、但是为了朝廷愿意赴汤蹈火的样子。 “这老杂种是装给谁看啊?”待出宫以后,吴景诚忍不住骂骂咧咧的:“这不都他娘的自导自演的吗?” 整个京城凡是上了五品的京官儿,谁不知道这货是啥人啊? 李瑜闻言笑着道:“他的真面目大家都知道,唯有你的真面目,咱们大家谁也不知道。” 小吴同学何止是两副面孔,说他有十副面孔他都信。 吴景诚可没心情和他说笑:“子璇你预备怎么办,好好的吏部尚书本来都要到手里了……” 哎。 这跟煮熟的鸭子飞了有什么区别? “什么怎么办,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。” 李瑜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当,随即想起被皇帝关在都察院的唐世隆,忍不住收敛了笑意。 “让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个唐世隆,为官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。” 他还得让人去一趟滁州,好好地说小舅子一顿。 居然能让那么大一个知县,从滁州一路跑到京城来敲登闻鼓,他这个知州到底是怎么当的? 就这点儿本事还想做出什么政绩来? 滁州衙门。 “混账。” 这边人都已经进京了,这边的宁源才刚得知消息。 向来温和的他忍不住一掌拍在案上,震得笔架叮当作响。 “看守官驿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?一个大活人还能就这么跑了?还跑到京城里头去了?” 知县无公文都不能出县城,居然还能给人跑到京师去? 这其中能没有人襄助? 张班头扑通跪地:“州尊息怒,来安县的差役说唐知县说自己身子不适,于是便早早熄灯安歇。” “谁料他半夜翻墙而出,县衙的几个头儿怕受责罚便未曾上报,今日属下去催促清丈进程才得知这事。” 翻墙? 陆文渊听完直接气极反笑,堂堂一县之尊朝廷命官,竟伙同那些士绅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。 堂下闻讯赶来的几位官吏面面相觑,无人敢应声。 宁源环视众人,声音冰冷:“清丈田亩事关朝廷赋税根本,此事乃是陛下亲自下旨督办。” “唐世隆这一跑,若是真让他胡言乱语蒙蔽了圣听的话,咱们一个个的谁也逃脱不了干系。” 大雍知州底下的副官有通判、同知、州判、典史、巡检。 此时他们都低着头,没一个人敢说话的。 宁源踱步至廊下,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,心中波澜起伏。 他想起半年前,自己奉旨清丈滁州田亩时的决心,想起发现那些被隐瞒的田地时的震惊。 还想起以张文明为首的地方豪强,是如何软硬兼施,阻挠清丈,甚至不惜吊死只为保住那些不属于他们的土地。 他们穿的起绫罗绸缎、吃的精细米粮。 日子已经很好过了! 就算是补了税、还完了不属于自己的地以后。 他们的日子依旧不会差! 可哪怕是这样他们还是贪得无厌,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抵抗。 州判刘文渊悄声提醒:“唐世隆素来对州尊您表面一套背后一套,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,只怕……” 若不是唐世隆办事不牢靠,他们也不会亲自去来安县清丈。 人也得罪了。 此次进京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,不过刑部尚书是他们州尊的姐夫…… 想到这里,刘文渊轻声道:“不如快马加鞭,请李部堂……” 他话还没有说完呢,宁源便直接抬手否决了这个说法。 “我与李部堂是姻亲关系,这时李部堂都得避嫌,我这时候去劳烦他岂不是更落人口舌。” 宁源冷静下来后决定不管这事,反正他行事上对得起皇恩,下对得起黎民,行的端做的正。 爱咋地咋地吧。 滁州四日后的清晨,一队人马踏着泥泞直抵州衙门前。 来人是李瑜的心腹冯敬尧,在刑部负责文牍事务。 李瑜让干啥他就干啥,说白了就是李瑜的幕僚。 他的工资由李瑜出,而不是由朝廷出。 冯敬尧见到宁源之后,便学着李瑜满脸严肃地道。 “奉部堂之命,特来询问唐知县进京告状一事,部堂问陆知州连个七品知县都看不住,如何治理得好这一州之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