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8章 改进燧发枪(1 / 1)

自那夜后院一席话,王世文仿佛被江云描述的“燧发短铳”摄去了魂魄。

往日里流连青楼、斗鸡走马的纨绔习气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求知欲。

江云的身影出现在哪里,王世文就像个甩不掉的影子般黏在哪里,一双眼睛锃亮,三句话不离“铳”、“火药”、“铅丸”。

江云近来常去王家庄子上的高炉作坊,想用上好的熟铁,亲手给刚出生的孩儿打造一辆更舒适、更精巧的婴儿车。

他琢磨着加入些小巧的弹簧减震,让摇篮的晃动更柔和。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,王世文就蹲在一旁,也不嫌烟熏火燎,瞅准江云歇息的空档,立刻凑上去:

“太白兄,这精铁锤炼之法,是否也关乎那铳管的强度?那燧石击发机构,究竟如何确保万无一失?引火药的配比……”

江云放下铁锤,抹了把汗,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这位求知若渴的“王大公子”:“王兄,你且饶了我吧。”

王世文却一脸认真:“大道至简!这锤炼之法,这机关小巧,焉知不能触类旁通?太白兄,你就再给我说说那‘膛压’……”

江云确实对之前那支应急赶制的燧发短铳不甚满意。

射程短、精度差,威力在近距离尚可,稍远些便大打折扣。

当初只为东南之行防身,如今有了闲暇,又有王世文这个“狂热粉丝”在旁聒噪(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动力),改进燧发枪的计划便重新提上了日程。

一日,两人正在工棚里对着几块精铁料比划,江云忽然抬头,望向北方,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:“王兄,依你看,朝廷大军,何时会与北荒开战?”

王世文正聚精会神研究江云刚画的一个击锤草图,闻言一愣,思路被强行打断,茫然地抬起头:

“啊?战事?哦……太白兄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他略一回想,“家父前日提及,大军主力已然开拔,正往漠北草原深处进发了。”

“已经开拔了?”江云眼神微凝,指节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案上敲击着,“这个时机……倒是选得精准。”

“精准?”王世文来了兴趣,“此话怎讲?”

江云走到棚边,望着北方的天空,仿佛能穿透千里看到那片广袤而残酷的草原:

“北荒之地,刚熬过一个严酷的寒冬。牛羊冻毙无数,草场青黄不接,人缺粮,马缺膘。

此时出兵,北荒的战马瘦骨嶙峋,冲锋之力大减,后勤补给也必然捉襟见肘。

若等到秋高马肥、粮草充足之时,铁骑冲阵,那才是真正的麻烦。”

王世文听得眼睛发亮:“妙啊!原来如此!没想到太白兄不仅精于匠造,对这兵家战阵、天时地利,竟也洞若观火!佩服,佩服!”

江云哑然失笑,摆摆手:“王兄谬赞了。不过是些浅薄见识,拾人牙慧罢了。”

他心中却泛起一丝忧虑。战场瞬息万变,纵然他献上了铁荆棘和高炉炼铁法,大幅提升了军队的防护和装备质量,但这终究只是提升了“下限”。

战争的胜负,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堆砌,统帅的决断、士卒的士气、乃至一丝飘忽不定的运气,都可能改写结局。不知此刻的漠北草原上,是捷报频传,还是血染黄沙?

正沉浸在对北方战事的推演中,胳膊被王世文用力摇晃:“太白兄!太白兄!你还没给我讲透这燧发枪的关窍呢!”王世文指着草图,眼神热切得像是要喷出火来。

江云无奈地叹了口气,按捺下心中的思绪,正色道:“王兄,非是愚弟藏私。这燧发枪的构造原理,涉及物理、化学、精密加工,非朝夕可明。”

“即便我说了,以你目前……嗯,恐难理解透彻,更遑论亲手制作。但有一点毋庸置疑,”他语气转为郑重,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力量,

“此物一旦成熟列装,必将彻底颠覆战场格局!试想,千百士卒,列阵如林,人手一柄此等利器,引燃即发,铅丸破空,百步之外便能洞穿铁甲。任他北荒铁骑如何骁勇,冲锋之路上,不过是活靶而已!”

王世文被这描绘的场景震撼得倒吸一口冷气,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枪林弹雨下人仰马翻的恐怖景象,呼吸都急促了几分:

“那……那当初在闽州之后,太白兄为何不将此物献给赵王殿下?有此神兵,荡平北荒岂非指日可待?”

江云摇摇头,脸上露出一丝赧然:“王兄,这正是关键所在。我闽州城当日所用,不过是应急的半成品,缺陷甚多,射程、精度、可靠性皆不足。”

“贸然献上,非但不能建功,万一在战场上出了纰漏,后果不堪设想。便是如今,”

他指了指工棚角落里一个被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,“我新制的这支‘燧发长铳’,虽较短铳有所改进,距离我心中真正的‘利器’,仍相去甚远。此物研制,非比铁荆棘那般立竿见影,需水磨功夫,急不得。”

江云越是说得困难重重,王世文眼中的火焰反而烧得越旺,仿佛那“神兵”的诱惑力也因此倍增。

“王兄,”江云看着他,语气带上了一丝严肃的告诫,“此物干系重大,未来或可定鼎乾坤。

在它真正完善并能为我朝所用之前,其核心机密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愚弟是为王兄着想,有些关窍,还是不知为妙。”

王世文被江云话语中的分量和隐约的危机感慑住,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些,连忙点头:

“明白,明白!太白兄思虑周全,是为我好!那……那你说的改进,具体难在何处?”他虽答应保密,但好奇心依旧像猫爪在挠。

江云只是神秘一笑,不再多言。这些日子,他并非全无进展。在王世文“锲而不舍”的围观下,一支更长、更精密的燧发长铳已然成型。

其内部机括联动之巧妙,簧片咬合之精准,便是工部的老匠人看了也得琢磨半天,更遑论对匠造之术一窍不通的王世文,只能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,不明觉厉。

这正是江云敢让他旁观的原因——核心的“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”。

火药方面,江云也做了关键改良。将原本粉末状的黑火药,精心造粒,制成了一颗颗细小均匀、如同黑沙般的颗粒。

这能极大改善燃烧效率和稳定性,提升威力与射程。唯一的遗憾,是枪管内壁刻制膛线的工艺,以当前的条件近乎不可能实现。

没有膛线赋予子弹稳定的旋转,精度便难以达到理想状态。江云只能暂时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。

“成了!”一日午后,江云仔细检查了最后一道工序,将长铳擦拭得乌光锃亮。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,对旁边打盹的王世文道:“王兄,醒醒!带你去试试这新家伙!”

王世文一个激灵跳起来,兴奋得摩拳擦掌:“太好了!走走走!让我也开开眼界,见识下这神兵的威力!”

然而,当两人来到庄子后山一处僻静的山坳,王世文想象中的“英姿勃发、举枪射击”并未出现。

只见江云异常谨慎地搬来一个沉重的木架,小心翼翼地将长铳牢牢固定在架上,枪口对准远处山坡上立着的厚实木板靶子。

接着,他取出一根长长的麻绳,一端系在扳机上,然后拉着绳子,示意王世文跟着他,一直退到距离木架足有二十多步远的一块大岩石后面。

“太……太白兄?”王世文看着江云猫在岩石后,只露出半个脑袋,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麻绳,满脸的不可思议,

“你这是……作甚?隔这么远,怎么试枪?”他想象中的江云,还是那个在闽州海岸怒发冲冠、手持短铳毙敌的悍勇形象,眼前这副如临大敌、小心翼翼的模样,反差实在太大。

江云头也不回,目光紧紧锁定远处的枪身,声音低沉而严肃:“王兄,莫要小觑此物。新枪初试,火药又是新配的颗粒药,膛压几何,能否承受,是否会炸膛……皆未可知。”

“血肉之躯,岂能以身试险?躲好了!” 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动了手中的麻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