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，君臣奏对。
皇帝杨宣目光灼灼，带着审视与期待，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：“江云，若朕将此组建水师之重任交予你，你当如何着手？”
江云略一沉吟，并未夸下海口，而是谨慎答道：“回陛下，组建新军，千头万绪，非一日之功。”
“臣虽有些构想，然若此刻便夸夸其谈具体细则，无异于纸上谈兵。臣只能先陈述一个大概方略，请陛下圣裁。”
“但说无妨，朕愿闻其详。”
“是。”江云整理思绪，缓缓道来，“陛下，我大昌历来水军皆用于江河湖泊，从未真正拥有一支能驰骋万里波涛、远洋作战之水师。”
“此乃开前所未有之业，一切需从零开始，如同在茫茫大海上绘制第一张海图。”
“首要之务，乃是‘调研’。”江云引入了一个让皇帝略感新奇却又瞬间明了的词。
“调研？”杨宣果然发问。
“正是。”江云解释，“即调查研究。其一，需详细调研我朝现有之造船技艺。召集天下最好的造船工匠，评估现有技术能否造出足以抵御深海风浪、承载众多人员物资的巨舰。”
“需知海船与内河船只，无论是结构、龙骨、吃水、抗风浪能力，皆有天壤之别。”
“其二，需调研沿海水文、天气、海流。何处可建良港？何时适合出海？海上气候如何变幻？这些皆需提前探明，方能事半功倍。”
杨宣听得连连点头：“有理！欲善其事，必先利其器，更须知天时地利。朕明白了，这‘调研’便是要先摸清家底与外界情况。”
“陛下圣明！”江云继续道，“唯有先造出能经风浪、适合海战的坚船，水师方有立足之基。”
“否则，一切皆是空谈。有了船，方可招募训练水手，制定海战术法，逐步成形。目前，臣能想到的，便是这些基础步骤。后续细节，需待一步步探索实践。”
“哈哈哈哈！好！好一个东海伯！”杨宣龙颜大悦，用力拍了拍江云的肩膀。
“心思缜密，步步为营，不尚空谈！朕这个封号，果然没有封错！后续组建水师，无论遇到何种难处，皆可直奏于朕！”
江云心中一动，试探问道：“陛下之意是……准允组建水师了？”
“嗯！”杨宣郑重点头，目光深远，“然，正如你所言，此事急不得，需从长计议，稳扎稳打。”
“朕决意，先命你总领‘海事筹备事宜’，首要便是将这能远航的坚船给朕造出来！”
“朕知你于格物营造一道颇有天分，此事交予你，朕放心。朕亦会下旨，令皇弟赵王全力协助你，一应所需，可直接与他或朕商议。”
看着皇帝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，江云感到肩头责任重大，他深吸一口气，拱手肃然道：“臣，江云，领旨！定当竭尽全力，不负陛下重托！”
“好！”
……
出了宫门，京城繁华喧嚣扑面而来。
江云站在巍峨的宫墙下，深吸一口气，心中所思却并非立刻开始规划造船细节。
他想的头等大事，却是要尽快在京城将“天上人间”开办起来！
这并非他忽然沉迷享乐，而是此次朝会与面圣，让他深刻认识到如今朝堂上文官集团的庞大影响力与顽固守旧。
历朝历代，大抵如此：开国之初，武勋显赫；承平日久，则文官势大。
科举取士源源不断为文官集团输送新鲜血液，而边疆武备则易逐渐松弛，此消彼长，皇权亦时常受其掣肘。
皇帝虽有雄心，奈何国库空虚，户部掣肘，许多事寸步难行。
“既然暂时无法从正面改变朝堂格局，那便另辟蹊径！”江云心中暗道，“归根结底，无论是造船还是练兵，都需要海量的银子！既然国库指望不上，那便自己赚！”
他对自己的商业头脑有着绝对的自信，更何况如今有了皇室的支持。这“天上人间”，便是他撬动京城财富、为未来宏图积累资本的第一块基石！
念及此处，他不再犹豫，立刻找到王世文，让其引路，直奔赵王府。
赵王身份特殊，既是皇亲国戚，又深得皇帝信任，且不像皇帝那般需时刻顾忌朝臣非议。
许多皇帝不便直接出面的事情——例如这“与民争利”的商业经营——由赵王来操盘，再合适不过。
赵王府邸，灯火通明。
“哈哈哈！江小友！世文贤侄！稀客稀客！快请入座！”赵王显然已得到宫中的消息，对江云异常热情，亲自迎入花厅。
“多谢王爷！”江云落座，接过侍女奉上的香茗，轻呷一口，并未过多寒暄。
赵王笑道：“江小友与世文联袂而来，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？”
“王爷明鉴。”江云放下茶盏，开门见山，“王爷可知臣在姑苏城创办的‘天上人间’？”
“自是听世文多次提起！”赵王眼中露出感兴趣的光芒，手指虚点着江云，笑道，
“听说那可是个日进斗金、风雅有趣的妙处！你小子，脑袋里尽是些新奇点子！”
“王爷过奖。”江云微微一笑，“实不相瞒，臣欲将这‘天上人间’，开到京城来。”
“哦？这是好事啊！京城百姓定然喜欢！”赵王先是表示赞同，随即话锋一转，带着几分了然，
“不过……京城龙蛇混杂，水深得很。小友虽新晋伯爵，然根基尚浅，独自操持如此惹眼的产业，怕是难免会遇到些麻烦？今日来找本王，可是为此？”
“王爷一语中的！”江云坦然承认，“想要在这京城站住脚跟，若无深厚背景，这‘天上人间’恐怕开张容易守业难，迟早被各路神仙啃得骨头都不剩。故而，臣今日前来，是想请王爷入伙。”
他稍作停顿，观察了一下赵王的神色，继续道：“此举，于公于私，皆有大益。”
“于公，陛下已决意组建水师，然户部之路不通，所需银钱需另辟蹊径。臣已向陛下建言推广蜂窝煤，此为一利。”
“若再将这‘天上人间’办起来，其利润之丰，王爷应有所耳闻，正好可为水师筹备源源不断之财源！”
“于私，王爷代表陛下参与其中，自是主事之人。而臣，只需从中分得些许薄利，足以安身立命即可。”
江云脸上露出商人精明的笑容，却又显得无比坦诚：“说白了，臣出点子、出管理、出部分人手，王爷您出面子、保驾护航、协调各方。”
“赚的钱，大部分充盈内帑，用于正事，小部分咱们按约定分润。王爷意下如何？”
赵王听完，先是微微一怔，随即放声大笑：“哈哈哈哈！好你个江云！当真是七窍玲珑心，无利不起早！”
“这算盘打得精妙，却又堂堂正正，让本王都无法拒绝！将生意与国事捆绑，妙极！好，本王答应你了！这京城‘天上人间’，算本王一份！”
花厅内，烛火摇曳，三人相视而笑。
一场将深刻影响京城格局乃至帝国未来的商业合作，就在这看似轻松的夜谈中，一锤定音。
江云知道，他的商业帝国与海洋梦想，终于要在京城这片新的天地里，正式启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