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子一晃,就过去了一个多月。
四九城的天儿,是一天比一天冷。
北风刮在人脸上,跟刀子似的。
院里头的人,也都换上了厚棉袄,轻易不往外头凑。
可这天儿再冷,也比不上贾家屋里头那股子寒气。
这一个多月,贾家的日子,那叫一个水深火热。
贾张氏自从回来,那张嘴就没闲着。
不是骂这个,就是咒那个。
尤其是吃饭的时候,更是挑三拣四。
“这什么玩意儿?清汤寡水的,能照见人影儿!”
“咸菜疙瘩?我老婆子在里头吃的都比这个强!”
“肉呢?我让你们买的肉呢?”
她天天这么闹,贾东旭和秦淮茹俩人,头都大了。
家里的钱,本就不多。
之前为了赔那笔捐款,贾张氏的私房钱,基本都掏空了。
现在光靠贾东旭那点儿死工资,养活一家三口,本来就紧巴巴的。
再加上贾张氏这么个吃法,那更是雪上加霜。
以前,贾东旭还能隔三差五地,从工资里头省出点儿钱,买包烟,买瓶酒,去孝敬车间主任。
指望着人家能多关照关照,早点儿给他提个三级钳工。
现在,别说孝敬主任了。
他自个儿的烟,都从大前门,换成了最便宜的烟叶子。
就这,还不敢多抽。
这天晚上。
桌上,又是两碗稀得能当镜子使的粥,外加一碟黑乎乎的咸菜。
棒梗低着头,拿筷子在碗里头划拉着,小脸蜡黄,瘦得跟个小猴儿似的。
贾张氏看了一眼,就把碗给推开了。
“不吃了!这玩意儿是喂猪的吗!”
她扭过头,躺在炕上,生闷气去了。
屋里头,静得可怕。
秦淮茹看着儿子那可怜样儿,心里头跟针扎似的。
等贾东旭把碗筷收拾了,她才凑过去,压低了声音。
“东旭,咱家这米缸,可真要见底了。”
“再这么下去,棒梗的身子,可就垮了。”
贾东旭蹲在门槛上,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。
那烟雾,把他那张愁苦的脸,都给遮住了。
“我能怎么办?”
他声音沙哑。
“我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钱,你让我上哪儿变钱去?”
秦淮茹咬了咬嘴唇,眼圈儿有点儿红。
“东旭,我……我有个想法,不知道该不该说。”
“有屁就放!”
贾东旭现在是心烦气躁,说话也没个好气儿。
秦淮茹被他吼得一哆嗦,但还是鼓起了勇气。
“东旭,你看……妈她,本来就不是城里人。”
“她那户口,还在乡下呢。”
“按理说,她是没有定量粮食的,早就应该被遣返回乡下的。”
“之前,不是有易大爷在嘛,街道那边儿,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“现在……现在易大爷也倒了,咱们家这情况,也实在是……”
她没敢把话说完,但那意思,再明白不过了。
贾东旭听完,那抽烟的动作,一下子就停住了。
他猛地一回头,死死地盯着秦淮茹。
“你疯了?”
他压着嗓子,那声音,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。
“这话要是让妈听见,她不得撕了我?”
“你是不是想让我死?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
秦淮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。
“我就是觉着,咱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!”
“你看看棒梗!你再看看你!你都瘦成什么样了!”
“妈她回乡下,也不是没地方去,她娘家不还有人吗?”
“总比在咱们这儿,一家子跟着一块儿饿死强吧?”
贾东旭沉默了。
他不是没想过。
尤其是在贾张氏不在的那三个月里。
虽然日子也紧,可家里头,清静啊。
他和秦淮茹,还能商量着过日子。
可现在,贾张氏一回来。
这个家,就跟个火药桶似的,天天不得安生。
他心里头,也烦。
可他,不敢。
他从小,就在贾张氏的淫威下长大。
让他开口赶自个儿亲妈走,他没那个胆子。
“这事儿,以后别再提了!”
他掐灭了烟头,站起身,走进了里屋。
那背影,说不出的萧瑟和无力。
秦淮茹看着紧闭的门帘,蹲在地上,捂着脸,无声地哭了起来。
她心里明白,指望贾东旭,是没戏了。
这事儿,还得她自个儿想办法。
【叮!来自秦淮茹的绝望与不甘+35000!】
【叮!来自贾东旭的懦弱与烦躁+30000!】
……
与此同时,前院的阎家,也是愁云惨淡。
阎埠贵那教师的工作,因为劳改的事儿,彻底黄了。
学校里头,最讲究个师德。
他这履历上,有了污点,哪个学校还敢要他?
这一个多月,他跑断了腿,也没找着个正经活儿。
只能靠着以前当小业主时攒下那点儿家底,还有杨瑞华那点儿微薄的收入,勉强度日。
可家底再厚,也经不住只出不进啊。
阎埠贵天天对着算盘珠子,唉声叹气。
那脸上的褶子,都比以前多了好几道。
后院的刘海中,倒是还好。
杨厂长念着旧情,没把他给开了。
可他回到厂里,那日子,也不好过。
以前,他是七级锻工,车间里的老师傅,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地叫声“刘师傅”。
现在,大伙儿见了他,都躲着走。
背后里,指指点点的。
“瞧见没,就那个,劳改犯。”
“听说以前还是院里二大爷呢,官迷心窍,把自己给作进去了。”
这些话,跟刀子似的,天天在他心口上剐。
他想发火,可又不敢。
只能把这笔账,死死地记在陆风头上。
这三家人,每天都在为陆风,贡献着源源不断的,怨恨和屈辱的情绪值。
可陆风,却有点儿不满意了。
这点儿毛毛雨,实在是不够看。
他需要一场更大的暴风雨。
一场,能把整个院子,都给掀翻的暴风雨。
他坐在窗前,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。
机会,什么时候才来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