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什么应对的法子?” 苏迹看向苏玖,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。 苏玖先是轻轻点头,随即又摇了摇头。 这动作让苏迹心里有些发毛。 “推断事情,有人如盲人摸米,一粒一粒数过去,直到摸不到了再推断结果,还不一定对。” 苏玖的声音很轻。 “有人则洞若观火,于无声处起惊雷。” “师兄你觉得,门主是哪一种人?” 苏迹没有回答。 他清楚,能坐上相思门门主这个位置的,至少不能是个蠢货。 苏玖继续解释:“她二者都不是,应该是比较中庸的性子,所以她应该是在等。” “等傀天圣地的反应。” 听到“傀天圣地”四个字,苏迹的眼皮又跳了一下。 显然也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棘手。 “若傀天圣地不追究,那凡事都好说,门主或许会看在安阳城那份功劳上,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 “可若是傀天圣地追究起来……” 苏玖没有再说下去,但意思已经很明显。 他们两个,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推出去,当那只用来平息圣地怒火的替罪羔羊。 “那师妹你没有那种……特别厉害的秘法?” 苏迹还是有些不甘心。 “比如说,再长一条尾巴,我的道基也能再炸一次,我们两直接杀出去?” 苏玖白了他一眼。 “你当长尾巴是种萝卜呢?” 她叹了口气,神情凝重了几分。 “若只是面对门主一人,加上师兄你在安阳城表现出来的战力,我们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脱身。” “但若是掺和上圣地,就难说了。” 苏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。 “师兄,金丹后期,与金丹大圆满,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。” “前者,是因为只能修炼到金丹后期。” “而后者,是因为这片天地,只允许修士修炼到金丹大圆满。” “二者之间的战力,天差地别,甚至能差上三倍,乃至五倍!” 苏迹听得心惊肉跳。 一个金丹大圆满的门主,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傀天圣地。 这局,怎么看都是个死局。 两人又商量片刻,却始终没能想出什么万全之策。 苏迹心事重重地离开苏玖的院落。 …… 时间一晃,又是三天多过去。 相思门内,那股诡异的平静依旧在持续。 而苏迹的视线中熟悉的灰白世界降临。 这一次,没有暗红的丝线,也没有y字形的分岔路口。 他的意识,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,直接拽入了一段清晰无比的未来景象之中。 …… 相思门,宗门大殿。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 苏迹与苏玖并肩跪在冰冷的地砖上,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死死地压制着,动弹不得。 大殿首座之上,相思门门主眼眸冰寒,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。 而在门主身侧的客座上,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。 男子一身华贵的锦袍,相貌儒雅,正慢条斯理地端着一杯清茶,细细品味。 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,与他毫无关系。 苏迹的瞳孔,却猛地一缩。 那锦袍上的花纹…… 虽然比安阳城那两个家伙的要繁琐精致得多,但那独特的云纹与齿轮交织的图样,他绝不会认错。 傀天圣地! 而且看这派头,地位绝对不低。 就在苏迹心中惊疑不定之际,那中年男子终于放下了茶杯。 “啪嗒。” 一声轻响,在大殿内清晰回荡。 “林门主说笑了。” 他的声音温润平和,听不出半点喜怒。 “安阳城之事,闹得沸沸扬扬,我傀天圣地自然是查过的。” 他顿了顿,视线从相思门门主身上移开,缓缓落在下方跪着的两人身上。 “上百名修士,尽数陨落,唯有你相思门这二位,安然无恙地回来了。” “更有甚者……” 男子的声音里,带上几分玩味。 “有人亲眼看见,这位小友,在安阳城中,御剑凌空,一剑荡平群魔,救下满城百姓。” “林门主,你说,这事儿,跟你相思门,有没有关系?” 大殿之内,一片寂静。 相思门门主端坐于首位,面沉如水,没有开口。 那中年男子也不在意,他缓缓站起身,锦绣长袍随着他的动作滑落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 他缓步走到苏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 那是一种纯粹的,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视。 “你很不错。” “以筑基一层的修为,斩杀金丹后期的邪修,救下满城百姓。” “此等壮举,便是我傀天圣地的天骄,也未必能做到。” 苏迹心里暗骂一声“来了”,脸上却立刻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惶恐表情,身体甚至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。 “前……前辈谬赞了!弟子……弟子只是侥幸,侥幸而已!” “侥幸?” 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,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。 “李溪也是这么想的。” 苏迹的心脏咯噔一下。 “想来,你也认得她。” 中年男子的语气,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。 “李溪是我傀天圣地千年难遇的天才,年纪轻轻便修至金丹后期,更是备选圣女之一。” “她身上,有我圣地赐下的保命法器,纵使不敌元婴,也能安然脱身。” “可她,却死在了小小的安阳城。”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,稍稍停顿,视线如同实质般,压在苏迹的身上。 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 苏迹拼命地摇头,脸上一片茫然,那份纯真的无辜,演得炉火纯青。 可中年男子根本没指望他回答,这本就是一场欲加之罪。 “因为她太蠢了。” 中年男子的声音里,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。 “那本是我们傀天圣地的东西,她身为备选圣女,虽看似冰冷,实则内心对外表英俊的男子火热,很容易心生好感。” “想来你是用了什么甜言蜜语,骗走了她保命的依仗。” “才害她身死道消。” “而你却能借此作威作福,享受满城膜拜。” 中年男子的声音缓缓落下,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 “这事,终归是要给我们傀天圣地一个交代的。” 他微微俯下身,凑到苏迹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。 “年轻人,有奇遇是好事。” “但也要看,你有没有那个命去享。” “有些东西,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能染指的。” “交出来吧。” 最后三个字,如同三座大山,轰然压下。 中年男子的脸上,终于不再是那副温润的模样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倨傲。 “我可以做主,让你入我傀天圣地,当个内门弟子,保你一世安稳。” 苏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 他算是听明白了。 这货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死去的弟子来的。 他就是冲着自己身上那份所谓的“奇遇”来的。 也是,连圣地悉心培养出来的金丹天骄都栽了跟斗。 他一个初入筑基,一个初入金丹,却安然无恙地活下来,甚至还风光了一把。 要说其中没有一些惊天的秘密,谁信呢? 可人家终归是“圣地”,做事需要一个由头,需要一块遮羞布。 为死去的圣地弟子“讨个公道”,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。 而相思门门主只是冷漠地看了苏迹一眼,便又垂下眼帘,仿佛入定了一般。 苏迹的心,彻底凉了半截。 脑子飞速运转。 打,是肯定打不过的。 一个金丹大圆满的门主,一个深不可测的圣地来使。 这还打个屁。 “我的耐心,是有限的。” 中年男子直起身子,重新恢复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。 “再给你三息时间考虑。” “要么交出来,要么……” 他没有说下去。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,已经说明一切。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