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唐清婉那双清冷的异瞳直视着江云,带着一丝被逼问的羞恼,更深处却藏着探寻真相的执着。
江云坦然地回视着她,嘴角噙着那抹玩味的笑意,既不催促,也不退缩。
终于,唐清婉微微吸了口气,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:“夫君既如此问,想必心中已有答案。是与不是,夫君何不直言?”
她巧妙地将问题抛回,既是矜持,也是试探。
江云脸上的笑意加深,带着一种“就知道你会这么问”的了然。
他不再卖关子,目光扫过一旁眼巴巴望着他的小青,又落回唐清婉脸上,朗声道:“娘子慧眼。不错,这《白蛇传》,正是为夫所写。”
他语气平淡,仿佛在承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哇——!” 小青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发现了宝藏的星星,小嘴张成了圆形,布满了纯粹的、毫不掩饰的惊叹。
她几乎是蹦跳着凑到江云面前,仰着小脸,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:“姑爷!姑爷!这话本……真是你写的啊?!那……那里面呼风唤雨的小青……”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嗯。” 江云轻轻应了一声,依旧平淡,但眼底却掠过一丝对小丫头反应的愉悦。
这可是他穿越以来,第一次收到小青如此真诚的崇拜。
虽然这小丫头之前总把他当“登徒子”,但此刻她眼中闪烁的光芒,无疑让江云这个“唐府赘婿”的地位,在小丫头心里蹭蹭上涨了几个台阶。
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脊,一股难以言喻的舒坦感油然而生,若非场合不对,他真想哼个小曲儿。
唐清婉虽然心中早有七八分猜测,但亲耳听到江云如此笃定地承认,清冷的眸子里还是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总能带给她意外的人,红唇微启,想问的问题有很多。
然而,方才那句“怪想你的”带来的心悸尚未完全平复,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“作者坦白”冲击,一时之间,竟不知从何问起。
只觉得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,只能微微抿紧了唇,将那些翻涌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。
小青却毫无顾忌,兴奋劲儿上来,银铃般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。
“姑爷!你这话本里都写了‘小青’,那这美若天仙、温柔贤惠、法力无边的白素贞白娘娘,不会就是……嘿嘿,不会就是我们家小姐吧?”
她的大眼睛狡黠地眨动着,在江云和唐清婉之间来回转悠。
唐清婉闻言,原本微红的脸颊瞬间又染上了一层更深的绯色,目光也下意识地转向江云,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……隐隐的期待。
那眼神仿佛在问:“你……会如何回答?”
江云被这主仆二人盯得头皮发麻,只能报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:“咳咳……这个嘛……”
他总不能说白娘子是前世电视剧里的角色吧?这笑容模棱两可,既像是默认,又像是被问住了的搪塞。
“哎,对了!” 江云果断施展话题转移大法,目光扫视一圈,“小环呢?怎么不见这丫头?” 他记得进门时就没看到那个小尾巴。
“小环啊?” 小青撇撇嘴,“还不是因为姑爷您今天出门又没带她!这会儿指不定在自个儿房里生闷气,嘟囔着‘公子坏’、‘公子说话不算话’呢!” 她模仿着小环的语气,惟妙惟肖。
“这小丫头,脾气还不小。” 江云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。
上次带她出去,结果被撞破去了凝香阁,惹得唐清婉不快。
他现在哪敢再轻易带这小祖宗出门?
“我去看看她。” 江云说着,对唐清婉微微颔首,转身出了正房。
看着江云消失在门口,小青立刻宝贝似的紧紧抱住怀里的《白蛇传》,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崇拜,对着唐清婉喃喃道:“小姐,真没想到……姑爷他……还挺厉害的!”
她一边说,一边不自觉地轻轻扭动着身子,仿佛全身都在为这个发现而雀跃。
“瞧你这点出息。” 唐清婉瞥了她一眼,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,刻意板起脸道,“一本话本就把你收买了?前些日子是谁咬牙切齿说他是‘登徒子’,要小姐我给你做主的?”
她一句话,瞬间把小青从云端拉回了现实。
小青浑身一个激灵,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。
之前江云喝得烂醉如泥,衣衫不整还往她手边蹭的“登徒子”形象立刻清晰无比地浮现脑海!
她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,抱着书的手臂也紧了紧,嘟囔道:“那……那是两回事嘛!写话本是写话本,人是人……” 但语气明显弱了许多。
唐清婉看着小青纠结的模样,笑着摇了摇头。
小青虽在唐清婉教导下识文断字,但终究只是粗通文墨。
江云那首意境深远的《木兰花令》,小青只觉得词句优美,其中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的怅惘与深意,她是体会不到的。
以往唐清婉看的话本,多为文绉绉的古文传奇,小青读起来磕磕绊绊,难以投入。
但这《白蛇传》不同,它用的是大白话,情节生动有趣,人物鲜活,尤其是那个与她同名同姓、敢爱敢恨的小青,瞬间击中了她的心。
得知写这话本的竟是平日里总被她在心里偷偷编排的姑爷,这种颠覆性的认知,让她对江云的态度瞬间复杂起来,崇拜与之前残留的“登徒子”印象激烈交战。
江云离开后,房间内安静下来。
唐清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案一侧的抽屉。
她犹豫片刻,还是轻轻拉开,从里面取出一卷用上好宣纸小心包裹的画轴——正是江云那日为她画的炭笔画像。
唐清婉缓缓展开画轴,指尖轻轻抚过画纸上细腻的炭痕,唐清婉的心跳莫名又加快了几分。
一股陌生的、带着甜意的暖流悄然包裹住她,连带着耳根又开始微微发烫。
她慌忙合上画轴,将其紧紧按在胸口,仿佛要压住那不受控制的心跳,脸颊早已红透。